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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州起义军奔向海陆丰

日期:2008-04-12    阅读: 次   来源:    录入员:    查看全部评论

一、历史的回顾(节选)
徐向前
奔向海陆丰

    离开广州后,我们一气赶到太和圩,追上了教导团的队伍,继续向花县进军。路过一个山垭口时,遇上地主民团的伏击,部队冲了过去。傍晚到花县,城里的敌人已闻风而逃。
    部队在花县停了3天,整编队伍,讨论行动方针。
    先清点人数,共有1440多人。共产党员占百分之一二十,主要是国民党左派,即同情共产党,反对蒋介石的人。黄埔第一期的学生不多,我是一个,还有吴展。叶镛是黄埔第三期的的。教导团的队长、党代表大多是黄埔第四期的,其余均系武汉军校的学员。
    部队编为一个师。叶镛当师长,袁裕(国平)当党代表,师党委书记唐澍,部主任王侃如。在一所学校里,大家开会研究,如何给这支部队命名。红一师有了,是朱德同志领导的南昌起义的部队;红二师有了,是海陆丰一带的另一支南昌起义部队;红三师也有了,是琼崖游击队改编的。最后,大家确定我们叫红四师,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。红四师下属三个团:十、十一、十二团。我任十团党代表。还有一、二十个女同志,都分在师部、团部工作。我们团管军需的那位女同志叫彭镜秋,现在还健在。组织成立后,我把从起义指挥部拿来的银毫子全部交公。部队是仓促撤出的,经费十分困难。
    部队下一步到哪里去?花县离广州太近,又靠铁路线,肯定不能蹲。有的主张去北面的韶关,有的主张去海陆丰。听说朱德同志的队伍在韶关一带活动,多数人主张去同他们会合。于是,派人去联络。
    部队在花县,每天都有地主民团来攻,师里要我负责指挥打民团。那些地主民团滑得很,一天来攻好几次。我们要是不理他,就呼噜地来一片,噼噼啪啪乱打枪;我们要是一打,他们就跑。有时我们正吃着饭,民团来了,部队扔下饭碗就去打;刚打走他们,一会又来了,又得去打。他们熟悉地形,零敲碎打,跑得又快。我们有时也追击一下,但追得不太远,怕中埋伏。我们把打民团的战术,叫做“打狗战术”。意思是别看它来势汹汹,你抄起棍子去打,他们就夹着尾巴逃跑了。
    师部三次派人去韶关,都没找到朱德同志的队伍。第三天晚上,才决定去海陆丰,会合红二师。次日一大早出发,走了半个多月,经从化、良口、龙门、杭子担,绕道蓝口附近渡东江,南下进入罗浮山脉东侧的紫金县境。途中,有些民团怕我们,在村边插着木牌,写上“欢迎来境,欢送过境”的大字,我们就交代政策,分化敌人;遇上反动民团的袭扰、顽抗,则狠狠地打,绝不留情。广东是大革命的发源地,群众痛恨军阀,心向革命。我军每到一地,都受到群众的热情接待和支援,对士气鼓舞很大。
    紫金县城敌军不多,县长叫丘国忠,是个国民党军队的少将,极其反动。起义军撤出广州后,他坐卧不宁,屡电广州反动,求援增兵。当我军进入县城附近的黄花村时,丘逆误认为是广州来的援兵,派人出城联络。我们决定将计就计,冒充“援兵”进城。那天上午,我军队列整齐,开赴县城;丘国忠带着县府的大小官员来到城外,恭身欢迎。我们不费一枪一弹,将他们活捉,占领了紫金县城。丘国忠血债累累,民愤极大,经群众公审后枪决。
    1928年元旦,红四师抵海丰县城,受到中共东江特委和当地群众的热情欢迎和慰问。海丰是我党第一个苏维埃政权的诞生地,彭湃同志的故乡。从1924年至1927年,彭湃先后在这带发动过三次农民起义,影响甚大。第三次起义是1927年10月底,数千农民在董朗、颜昌颐领导的红二师(共一千余人,也是南昌起义的部队)的配合下,一举攻占了海丰、陆丰两县城,正式成立苏维埃,实行土地革命。我们抵海丰县境后,见各村墙壁上写着许多打土豪、分田地的标语,处处红旗招展,颇有革命气势。县城的墙壁,都用红土刷过,全城一片红,真是“赤化”了的天下。群众听说我们是广州下来的红军,热情万分,家家让房子,烧水做饭,象亲人久别重逢一样。
    为欢迎红四师,东江特委在县城广场上召开了一万多人的群众大会。特委书记彭湃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。我印象最深的有两点:一是广州起义失败了不算什么,革命难免有挫折,有失败,失败了再干,革命一定会胜利。二是共产党领导穷人闹革命,要坚决消灭地主军阀,保护穷人利益。什么是共产党的法律?抓住地主杀他们的头,就是共产党的法律!他的富于鼓动性的讲话,博得了一阵阵的热烈掌声。接着,红二师和红四师又胜利会合。从此,这两支年青的红军队伍在东江特委的领导下,并肩战斗,揭开了东江游击战争的新篇章。
    坚持东江游击战争
    红二、四师会合后,海陆丰地区的革命力量,进一步增强,群众斗争情绪高涨,形势不错。东江特委决定“迅速扩大红区”,由红二师北向紫金、五华地区发展,红四师东向普宁、惠来地区发展,以便控制西起东江,东至潮汕、北起梅南、南至沿海的大片区域。这时我已调任红四师参谋长。部队在海丰城里住了三天,即奉令东进。我每天都找很多人谈话,了解敌情、地形、道路。当参谋长,不把情况搞清楚是没法打仗的。部队先到陆丰,那里的反动派已跑光,不战而克。接下来打甲子港。这一仗打得比较厉害。防守的地主民团依托土工事顽抗。不过,他们的装备不行,扔的炸弹是土造的,炸开来很响,里面多是碎玻璃,杀伤力不大。我们强攻了几次,很快解决了战斗。继而攻打果陇。这个村庄是硬钉子,防守的是华侨武装民团,武器弹药不少。我们令十团担任主攻任务,十一团、十二团助攻,打了3天,牺牲了二三十个同志才攻下来,从而使陆丰和普宁连成了一片。战斗中师党委书记唐澍不幸牺牲,有颗子弹打进他的肚子,血流在里面致命的,身上一点血迹也没有。他是四川人,黄埔学生,工作勤勤恳恳,平易近人,是个好同志。我们一路下去,尽是和民团打来打去,几乎天天有仗打。这时,国民党的“进剿”就来临了。2月下旬,敌人从广州派出两个军的兵力,加上军舰控制海面,从西、北、南三面围攻海丰,彭湃同志组织当地军民奋起反击。因事前对敌人的“进剿”缺乏必要准备,敌众我寡,守了几天,顶不住了,被迫于月底退出了该城。
    那边丢了海丰,这边就去打惠来。惠来城里是陈铭枢的杂牌部队,从福建来的。攻城前,我们叫人喊话:“我们都是穷人,要分土地呀!”“穷人不打穷人,你们放下武器吧!”还放风筝,撒传单。当时红军还没有毛泽东同志的那套工作,但也有小的发明创造——战场宣传,瓦解敌军,多少起了点作用。敌人受了影响,既不打枪,也不交枪。
    围了几天后,彭湃同志和他爱人都来了。他爱人姓许,也是共产党员,怀里还抱着个吃奶的孩子。彭湃同志急着拿下惠来,要领着人去爬城楼。他爱人也要把孩子扔下,和他一起去。这样太危险,我们不同意。组织队伍强攻了一下,打死敌军一个团长,敌人就跑了。
    “进剿”的敌人继续压过来,我们在惠来城呆不下去了,便转称移到普宁山区的三坑。彭湃和特委的同志也来到这里。我们是在平原蹲不住才进山里来的,敌众我寡,不进山就不能保存现有力量.。但特委不同意,提出了“反对上山主义”的口号,非要把部队拉下山去同敌人硬拼不可。我们说这样干要吃亏,不能去。彭湃同志气得不得了,自己带头往山下冲。他去冲,我们也得跟去,好保护他,把他接回来。我们知道自己的力量有限,去和敌人硬干是不行的。
    敌人的围攻一天天紧迫,我们的处境一天天困难。部队有耗无补,越打越少。红二师、四师各剩下五六百人,另外有个潮阳独立团几十人枪,就那么点力量。那时地方党不晓得建设和加强主力红军。地方主义、宗派思想比较严重。外来的红军是一摊,本乡本土的地方武装是一摊,泾渭分明,井水不犯河水。红军打一个少一个,没有补充来源。人牺牲后,枪就被拿到地方上去武装赤卫队。红军越打越少,越打越弱,地方武装当然也发展不起来。
    处境越来越困难,怎么办?5月间,特委召开会议讨论行动方针,红二师、四师的领导同志都出席了会议。我们和二师的领导都认为,这个地方南面靠海,东临平原,山也不大,机动余地小,再呆下去不是办法。应当把二、四师的千把人集中起来,拉到粤赣边界去打游击。那里是两省交界的地方,山多山大,有较充分的活动余地,不容易被敌人消灭掉;待看准机会就咬敌人一口,能慢慢地补充和发展自己。这个意见,现在看来是对的。当时我们虽不懂得建立农村根据地的重要性,但从军事上考虑到了不能和敌人硬拼,“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”。然而,特委的同志不同意,说是广东各地的地主民团很厉害,走不过去,要部队回到海丰去。我们都是外乡佬,不了解情况,不便再坚持意见,就按特委的决定办。会后,彭湃、袁国平、颜昌颐等同志到上海去了。
    在和彭湃相处的日子里,他给我留下了深刻而难忘的印象。从前,我只听说过他的名字,来到东江后朝夕相处,才真正了解他。他出身富豪家庭,早年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,当过海丰县的教育局长。他很早就加入中国共产党,从事农民运动,带头革了地主家庭的命,把土地分给农民,在海丰领导成立了广东省的第一个农民协会,是我党早期著名的农民运动领袖。海陆丰地区的贫苦农民,十分感激和拥戴他,称为“彭菩萨”。彭湃是个革命意志很坚强的人,又是能和当地的农民群众真正打成一片的人。不论环境多么艰难困苦,他总是充满乐观的、必胜的信念。他常说:失败了再干,跌倒了再爬起来!在共产党人面前,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。他个头不高,身着普通农民的衣服,脚穿草鞋,不论走到那里,都能和群众谈心、交朋友,住在一起,吃在一起,象一家人似的。在农民家里吃饭,饭碗上沾着鸡屎,他毫不在乎,端起碗来就吃。这一点的确是难能可贵的,我很佩服他。彭湃也有弱点,主观、急躁,有时“左”一些。这同革命初期经验不足有很大关系。彭湃走后,我们都很怀念他。后来,他和杨殷同志在上海被叛徒出卖,英勇就义。
    彭湃等同志离开东江后,红二、四师根据特委决定,一道回去攻打海丰。特委同志说,城里有内应,攻克不成问题。其实守敌是一个多团,仅8个士兵是我们的人。我军攻进城里,占领了小部分地方,再啃就啃不下去。没有办法,我们带上那8个士兵,退出城来,又转到海丰附近的山里去。
    敌军整天搜山、放火、杀害群众,我们的处境日趋艰难,只好分散游击。人越搞越少,有的是战斗中牺牲的,有的是被敌人抓住杀掉的,有的是病死的,有的是负伤没药治疗死去的,有的活活饿死的,有的是被山洪爆发卷走的……。没有粮食吃靠挖野菜度日,红薯叶子算是上等食品,稀罕得很;没有房子住,临时搭个草棚避避风雨,后来因怕暴露目标,连草棚子也不搭,净住树林、草堆;蚊虫极多,害病的同志不少,又没有药治;整天和敌人周旋,他们来东山,我们上西山,他们来西山,我们又转回东山,一些病号走慢了就被敌人捉去。我在一次战斗中腿部负了伤,天气炎热,伤口化脓,多亏医生采了些中草药敷上,过了个把月,伤口才愈合。6月中旬,叶镛同志因患严重疟疾,不能行走,隐蔽在一个地方,被敌人搜出杀害。他是四川人,黄埔第三期毕业后,任过武汉中央独立师和第四军教导团的连长、营长,为人正直,作战勇敢,对东游击战争作出了积极贡献,遇害时年仅20几岁,此后,由我任红四师师长,带着一二百人继续坚持斗争。敌人“搜剿”一次,我们的人损失一些,实在想不出好办法,摆脱被动的、有耗无补的局面。
    7、8月间,中共广东省委派陈郁同志来了解情况。他感慨地说:“省委的同志只知道你们处境艰难,想不到难到这个地步!”他传达了省委对形势的分析,认为革命处于低潮时期,分批转移,保存力量乃是唯一出路。到年底,只剩下我们几十个人。
    1929年1月,广东省委决定将最后这批人撤走,东江游击战争遂告一段落。
    回顾这段历史,我觉得教训是深刻的。主要是:第一,在对形势估计上,只看到海陆丰地区的局部“高潮”,而忽略了全国革命处于低潮的总特点。那个时期动不动就讲“高潮”、“进攻”,说什么敌人“溃不成军”、“临死还要踢破三床草席”,盲目性很大。因而,对于军阀势力的联合进攻及斗争的艰巨性、长期性缺乏应有准备。敌人的“进剿”来临,步步被动,束手无策。第二,在革命道路问题上,仍是夺取城市为中心的思想作祟,未树立农村包围城市的思想。所谓“反对上山主义”,反对去粤赣边界坚持游击战争,便是证明。第三,在军队建设上,没有正确解决主力红军与地方武装的关系。搞根据地,搞游击战,一定要有核心力量。核心就是主力部队。只有不断加强主力部队的建设,使之与地方武装和人民群众的斗争有机结合,才能战胜敌人,发展根据地。而特委的方针却与此相反,失败的命运当然是不可避免的。第四,在游击战的战术上,不懂得避强击弱,有进有退,有游有击,而是硬碰硬,搞拼命主义。“以卵击石”,焉有成功之理!总之,那个时候我们党还缺乏武装斗争经验,出现这些问题并不奇怪。我也是“事后诸葛亮”,提出这几点看法。从中,可以使我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,毛泽东同志关于中国革命走以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的思想,是多么正确而伟大。
    (选自解放军出版1984年版《历史的回顾》第三章之第二、三部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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