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陆丰皮影的田野考察(二)

 二、陆丰专业皮影剧团的演出和生存状况
      2004年8月27日，我们在陆丰市委宣传部和市文化局主要领导的陪同下，观看了陆丰皮影剧团为我们做的专场演出。在20分钟的时间里，先后演出了三个小节目：《两朋友》、《龟与鹤》、《鸡斗》。演出相当精彩，给我们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。
      首先，该团把过去长不足2米、宽1米上下的小影窗，扩大为长4米、宽2.8米的屏幕。影偶由过去的不足一尺高扩大为约50至70、80厘米高。屏幕大、角色（影偶）多，表现力得到丰富和提高。加上采用日光灯为光源，光线强，影偶、影景透明度好、色泽鲜艳，所以从屏幕上看起来影像清晰，色彩鲜亮、影偶生动逼真，诙谐有趣。像《两朋友》中猴子挠痒、《龟与鹤》中长长的鹤脖顶上下扭动，《鸡斗》中两只雄鸡的激烈大斗等动作，都显得伸展自如、动作流畅，突破了以往皮影机械、呆板的局限，而与动画电影异曲同工。
      第二，上世纪80年代，在虞哲光、林琨等专家的指导下，该团试用中国画绘制影偶。同时，设计者密切结合剧情，对影偶、影景的设计下了很大功夫，可谓匠心独运，精雕细刻。这次我们亲眼看到，作为影景的老松树以及影偶雄鸡、熊猫。长劲鹤等，均采用国画构图，影景旁还有国画中必不可少的落款和印章。尤其《鸡斗》一剧。公鸡啼鸣、啄蜈蚣、两鸡相斗……每一变化的图形都符合中国画构图的章法。据说，该团还一改过去皮影全部使用侧面影人的传统，在《飞天》一剧中使用正面影偶。
      第三，由于采用录音伴奏，所以后台演员可以专心操纵影偶。同时，影窗的扩大角色的增多，使以往的一般两人操纵改为现在的三四人，甚至四五人同时操纵。有的影偶（如雄记与鹤）由两人共同操纵，一人管上身（颈部），一人管下身（腿脚），二个演员随着音乐伴奏完成动作，配合默契。影偶除有关节的部位之外，嘴巴、眼睛等也都自如转动，惟妙惟肖，毫无生涩之感。
第四，音乐伴奏采用放录音。早上世纪80年代，该团在音乐唱腔方面就进行了很大程度的改革。除传统剧目之外，其他大部分剧目采用海陆丰民间音乐的素材进行创作，少数剧目采用现代音乐。伴奏乐器出沿用原先的锣鼓、唢呐等之外，还增加了二胡、扬琴、三弦、琵琶、笛子、大提琴、黑管等，明显增加了艺术表现力。90年代以后，则逐渐采用录音伴奏。这次演出由于全是新编节目，故基本上是现代音乐，录音伴奏效果尚佳。
      不足半小时的节目眨眼过去了。在与皮影剧团演员们座谈、聊天的过程中，我们了解到到该团过去曾有的辉煌和目前艰难的生存状况。
      陆丰皮影剧团成立于1957年10月，当是的主要成员卓幼儿（已去世）、蔡娘仔（80岁）、黄娘切（79岁）等都是从艺多年的皮影艺人，经验丰富。此外制皮艺人彭忠（76岁），掌握了制作皮影皮的专门技术。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，该团整理出《波月洞》、《张四姐下凡》、《三十六变》等传统剧目，改编出了《红军桥》等现代剧目，并对唱腔、表演、造型设计等方面作了一些改革。1966年11月，该团遭解散。
      1975年4月该团恢复建制，分批前往长沙、向湖南省皮影艺人学习操纵技术，同时湖南则派人来陆丰向彭忠学习制皮技术。双方互通有无，优势互补，演出效果得到提高。稍后，广东省文化厅派出舞美专家林琨等人对该团具体指导，加大影窗和影人，增加布景、幻灯景，增强了立体感。1982年9月，该团的《龟兔赛跑》、《鸡与蛇》在北京演出获奖。1984年，著名动画专家虞哲光与林琨一起，指导该团精心打造了《飞天》、《鸡斗》、《哭塔》、《猪八戒坐花轿》等节目，上京参加建国35周年献礼演出，受到各界人士赞扬。1987年9月该团赴日本兵库县演出，参加广东省与兵库县建立友好关系5周年庆祝活动，受到日本专家和观众的一致好评。
      在座谈中，演员职员们对过去的辉煌怀着眷恋之情外，更多谈到当前的艰难处境。自80年代末市场经济兴起以来，以往靠国家财政拨款的专业皮影剧团受到很大冲击。目前虽还保留着一个空的建制，但已有十年没有正常演出，基本上是名存实亡。据介绍，该团编制20多人，上级财政每年拨款10万元，即使全部用来发工资，平均每人每月才三四百元。演职员们说：“我们现在拿的是97年基本工资的50%。”这根本无法保证演职员养家糊口，更谈不上排练和演出。现在，该团原来的编剧调走了。”“在编”的作曲、美工虽然都有，但经济效益不好，无法生活，更无法创作和排练新剧。多数演职员另找门路谋生。有的下海，有的到深圳、惠州等地打工。
大家说，剧团现有的灯光设备已经20多年没有更换。当年去日本就是用这一套东西，去香港也是。到如今里面的线千接万接，乱七八糟。“这次为你们演出，费了好大劲才调理勉强可用。”一句话，皮影戏演出的基本设备根本没有经费购、更新。另一方面，大众审美趋向的转移，使皮影剧团考票房养活自己成为空想。以前曾经有个设想，就是开拓幼儿园市场，下幼儿园演出。可后来幼儿园演出收益也不好。“投入几万，收入几千，连家底都搞光了”，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。正字戏（陆丰另一稀有剧种）还可以下乡演出，一台有几千收入，而皮影戏一台才几百块，怎么维持生存？”
      1994年，该团接到省文化厅外事处的通知，为德国木偶皮影专家进行专场演出，受到高度赞扬。德方有意与该团在艺术上进行合作，但终因我方经费不足而告吹。“打了好几次报告，都没有效果。”出于对皮影艺术的热爱，也由于专业建制名义上还存在，陆丰皮影戏剧团只能采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维持生存，即：有演出任务临时集中，演完后作鸟兽散，各奔前程。大家说，现“只能保持着，尽可能不让传统的东西完全丢失。”目前剧团整体上比较团结，这是传统艺术的凝聚力。“有需要就回来。老彭70多岁了要他制作他马上制作。有的演员身体不好，但需要时都会回来。这次有些人从深圳放下生意赶回来。”谈到这里，大家神情黯然。果然，第二天上午，当我们再度前往皮影剧团时，看到演职员正在拆台，影窗（屏幕）上方那条“欢迎省专家光临指导”的横幅被徐徐降下。